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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混乱的婚礼

第二章 混乱的婚礼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分,我们一家三口打扮的溜光水滑,准备去安杰拉酒楼蹭饭……不,吃席去。

多亏了我爹使用了魔法力,要不然这个席我们是休想进去。吃这种席,不打扮得像个名流怎么行,毕竟是从一品封疆大吏主办的宴。

话说……主角应该是他师爷的儿子(女儿)吧?

经过我爹的一顿改造,我身上由于屠宰而沾上的血腥气已经全部换成了青春少年的淡淡清新气息,至少看上去像个可爱的小胖子了。身上也换上了全套礼服——虽然是用破马褂变的,过了一定时辰就会恢复。

我爹则变成了魔法少女的模样。他变的魔法少女还叫“忠节”,按照习惯称其为魔法少女忠节。她留着如紫宝石般闪亮的修长紫发,眼睛是闪亮的紫宝石色,穿着紫色连衣裙(就连文胸和小**也是紫色的),总而言之就是一身紫。

大清尚蓝,官服是蓝色补服褂子,魔法少女的顶子也是蓝底红缨红顶。那他搞一身紫是几个意思?

虽然他变的魔法少女很漂亮,如果不特殊点明身份就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少女,但这货变完身后又揉胸又抠脚又吃鼻屎又吃手又随地吐痰又口出粗鄙之语又大瓶大瓶往嘴里灌大房身小烧白酒又喝醉了到处呕吐那损出还真叫我喜欢不起来。

他每个月都要变一次身,带上几十文铜钱去北直隶,喝大房身小烧白酒,经常是喝得酩酊大醉才离拉歪斜地回来。我娘总劝他别喝小烧酒,可他就是不听,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我用魔法少女的身体喝小烧,你放心,喝不死的,再说你见过有哪个魔法少女喝酒喝死的”。后来我娘一赌气,索性不管了,只是警告他进家里不能带酒气,不然跪搓衣板。

我母亲叫缇娜,娘家姓大清十大姓之一的大柳树。她今年三十三岁,信不信由你,她年仅十八岁就生下了我。

我娘也是美貌如花,留着一头秀丽的披肩银色长发,身材高挑纤细,全身散发着贵族小姐般的优雅气质,号称“监堂街一枝花”,但还是比变身后的爹差了那么一点点——这话千万不能当她面说,不然爹就遭殃了。

她祖上是八代贫农,都是老老实实的老农民,而且到她这一代更惨。由于她娘家发大水,结果被迫从河北一路逃难逃到我们弘德,后来被当时还有地的爹收留,然后她就嫁给我爹了。

此时她穿着我爹用女仆装改的黑色晚礼服,一黑一白相互衬托显得她像是个外国公主。

我爹没变身时长得也不差,留着黑长直头发,还在后面挽了一个发髻,有一种阴柔之美。

虽然爹娘是郎才女貌,都是罕见的美人儿,但我根本就没遗传他们的美貌,反而长得短粗胖,像个大水缸,而且还一脸横肉,跟个刽子手似的——虽说我现在从事的屠宰也跟刽子手差不多。

如果我要早生二百年,即在尚武的天保时代,我这长相就很吃香,可现在的嘉庆时代不行。

自从孝宗皇帝因不敬女神而受到惩罚,也就是当了三年“女皇”后,大清国的审美观也跟着转向了。强壮健美的男子越来越被认为是傻大个,而长得像女孩子的男孩子——俗称伪娘(肃镇语作阿凌),典型范例就是大哥——却越来越受欢迎,以至于还影响了之后的大挑。

比如正和十一年(1468年)或者是正和十四年(1471年),我们街有一个落第举人参加大挑,结果直接被挑到直隶保国寺府当知府了,成为自大挑制度创立以来,升官最快之人。

为啥?因为他太美了。不是男性的阳刚之美,而是女性之柔。他留着一头罕见的黑长直头发——我们圣裔很少有黑发的,面孔可爱得不得了,长得细皮嫩肉,身材高挑纤细,如果没有摸到他的裆中之物绝对会把他当作超级美少女的。这种人不升知府,管大挑的吏部官员不是眼睛瞎了就是性无能。

所以他叫什么名字呢?说出来吓死人,他就是十几年前叱咤风云的大权臣米士晟。这个人的事迹……用一句文词儿来形容,叫“罄竹难书”。

四年前的嘉庆六年(1500年),也就是我十一岁的时候,这个米士晟在直隶总督——那时候改称督师——任上东窗事发,被查出在前开大总督、江西盐政等任上侵吞盐引税银达一千八百六十多万两,与西海、两江地区盐枭串通一气舞弊,还与铜女合谋走私九水铜,甚至连当朝首辅讷尔多阿讷中堂也牵涉其中,气焰十分嚣张,时间长达十几年之久,震惊朝野,牵连甚广,这就是轰动一时的直隶盐引特大案。

处理结果自不必说,讷尔多阿引咎辞职,后来自杀,米士晟则被拔去花翎、摘下顶戴、一撸到底,脱了官服换囚服,发配泪之关充军了。不过也正常,当年大挑时他才二十三岁,三十多年过去了怎么的也才五十岁左右。

我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说我歧视伪娘,可是近十几年来落马的封疆大吏、部院官员的确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这类面容姣好的男人,难免会给人造成一些负面印象。要不老人家总说“大清要完”呢。

题外话,我提到的杀划破脸皮的奴才那事儿就是他干的。听人家说,当时那个奴才给姓米的刮脸,结果他手一抖,把姓米的脸蛋儿给划了,正要磕头请罪,突然脖子一凉,原来姓米的一摸脸上淌血立刻回手一剃刀就抹了他脖子。

再补充一句,当时带头参劾米士晟的是户科给事中徐义隆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洛璃舞。听说那一次闹到当堂拼命的地步,米士晟的案子也是他们作为钦差大臣一手查办的。最后他们因为查案有功悉数获得升迁,就升到我们江东了。

我偷偷啐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和爹娘一起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酒楼。

安杰拉大酒楼是弘德县最高档的酒店,位置就在知县衙门对面,是县太爷马拉克马大人开的。

这年头,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这帮官员贪得脑满肠肥之后都兴投资实业,比如说开作坊、开工厂、开饭店之类,其中以洛没毛最为典型。

酒楼门口早就已经摆好了排场,巨大的囍字贴的到处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几十位身着礼服的侍者也早就严阵以待。

毕竟是洛没毛给手下主办的婚礼嘛。

而且,听说这一次洛没毛是自己策划的婚礼,我们传统婚礼的很多步骤都被他去掉了,最后变成了现在的酒楼集会,因此想看看新式婚礼的人特别多。

“龟儿,看我脸色行事。”爹——现在应该叫魔法少女忠节——低声对我说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场面的宴会,她怕我出丑。

“知道啦。”

我低声回应道,同时将衣服顺了顺,使其看上去不那么邋遢,毕竟我的邋遢是出了名的。

我们的面前早就排满了由乡村名流、里长保长等人构成的长队。这些人平日鱼肉乡里、横行无忌,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在洛没毛主办的婚礼前却个个恭敬,几乎每个人都拿着金银财宝作为贺礼。

奶奶个熊的,一个个势利眼。

当然,我爹也象征性的拿了贺礼——九块大银元,不过在他的魔法下银元已经变成九块大金锭子了。

我将双臂抱在胸前,仔细听着前面侍者的叫号,权当解闷儿。

“纱悠府丞贾马尔贾大人到!贺礼,五千两白银!”

府丞?一次就五千两?奶奶个熊的,真能贪。

“纱悠府尹方伯仁方大人到!贺礼,金鸳鸯一对!”

金鸳鸯?市面上至少得一万两白银吧!这位方府台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东巡抚裕德裕大人到!贺礼,高珪真迹《京师百里图》一轴!”

高珪真迹?哎呀,抚台大人没送好玩意儿啊,一幅破字画又不能当银子花。

不过我前面的名流们听到后却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议论纷纷起来。

“不愧是裕抚台,出手就一鸣惊人!”

“那是,你不知道中丞大人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在京城谷内有好几家大型纺纱厂呢!”

谷内?

那地方可是寸土寸金啊!

我们大清国京师中都城是被一道谷劈成两半的,那谷俗称风之谷,大名子午谷,大皇宫就在风之谷的上空浮着——因为皇宫是一座飞岛。

再加之大清定鼎后曾将风之谷作为肃镇镇兵的保留地,其他人不许居住,都得搬到谷外去,那谷内的地就可想而知得多么值钱了。

“我说呢,怪不得他居然买得起真迹。听说前明高珪的真迹世上现存只有五幅,另外四幅都被皇上给收藏了!”

皇上?奶奶个熊的,那破字画还挺值钱。另外听他们口气,那个什么高珪好像是前朝的画师。

“江东布政洛一贵,洛大人到!贺礼,特级浅粉九水铜一颗!”

奶奶的,抚台和藩台都来了?

本省的藩台也带个洛字,叫洛一贵,而且与圣少女·洛一贯洛老相爷——他是洛璃舞的祖先——就差一个音,很容易就念错。不过他不是镇人,他是河南人。

洛一贵比较著名的一个地方是,他在九水有矿。在九水有什么矿我就不说了,不然他怎么可能给九水铜。

爹说过,浅粉的九水铜除了可以使人永葆青春美貌外,还至少能增寿十年。铜女经常倒卖这种铜,在黑市上能炒到四万两白银一块。

顺便提一下圣少女·洛一贯老相爷,他历仕四朝,先后侍奉过四代皇帝,当了十多年内阁首辅,是个穿着漂亮铠甲的公主骑士。现在朝中和民间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拿洛璃舞跟洛一贯比。

比如说洛一贯有头发,洛璃舞没头发。

洛一贯胸无城府,洛璃舞深谙厚黑学。

洛一贯爱民如子,洛璃舞不管人民死活。

洛一贯是魔法少女,洛璃舞不是。

洛一贯变身是优雅的公主骑士,洛璃舞变身却是个断胳膊断腿萝莉。

洛一贯变身后胸大,洛璃舞变身后胸反而缩水。

洛一贯变身后能举起大宝剑单挑五百御前侍卫,洛璃舞则最多只会些三脚猫拳脚。

洛一贯谈吐优雅,洛璃舞言语粗鄙不堪。

洛一贯谦逊低调,洛璃舞爱侃大山一顿瞎扯。

洛一贯治军有方,洛璃舞带领着一群兵痞。

洛一贯的军队一律不得经商,洛璃舞的军队简直成了军火贩子,连九水铜都敢倒卖。米士晟的前车之鉴难道他洛璃舞不知道?

诸如此类的……怎么又扯远了?

回到正题上来。话说抚台藩台,下一个不会是臬台吧?

“江东按察使徐义隆徐大人到!”

瞧,果然是臬台,还是有名的玄铁御史。前文提到的扳倒米士晟的给事中就是此人。

我和大家都等着侍者报出这位臬台的贺礼,然而侍者却沉默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报礼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道:

“芙蕾娜副都统、魔法少女伊林阿伊大人到!贺礼,十万两白银!”

哎?也就是说,臬台没送贺礼?

那完了,徐大人的仕途应该到此为止了。

在两江总督的地盘上不给两江总督的师爷面子,还想混?还玄铁御史,黄金御史都没用。

果然,我前面的人也不住地摇头叹息。

“居然不带彩礼,他徐义隆也是蠢到没边了吧。”一个乡绅道。

“可不是,我当过一任知县的都知道这种场合不带贺礼就是给主人上眼药,他姓徐的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还是弹劾过米士晟的,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乡绅道。

“你可不能这么说,徐大人可是有名的油盐不进,怀相都吃过他的闭门羹呢!”

“什么,怀相?!”

“可不是!你以为‘玄铁御史’白叫的?当年他的进士是怀相亲点,完了怀相想管他的这位门人要点象征性的冰敬,可人家愣是没给,然后还把米士晟——就是后来他弹劾的米中堂——给批判一番,听说把怀相脸都气得通红。”

这下子连我也站不住了。居然胆敢顶撞怀相,看来徐大人有种。

关于怀民、也就是怀相的传奇故事,我在说书先生和我娘那里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说是怀相有着绝世美貌,眨一眨眼睛就能让天上的飞龙惊艳得落下来,对着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微微一笑就能让他改过自新、主动交代,最美的花儿见了他都要凋谢,孔雀见了他美丽的脸蛋都不敢开屏什么的云云……

总之一句话,跟这种人对上,下场参见五十年前的赵尔琢。当年他在河北作威作福,结果被怀相逮到,怀相问清罪名之后直接就把那姓赵的给吊在旗杆上,吊了三天三夜给吊死了。

二品巡抚加太子太保衔!就这么被活活吊死了,而且怀相还啥事没有,继续做他的直隶总督。

我这么想着,就拼命伸长脖子往前面瞧,想一睹这位徐臬台的尊容。

我们前面的大队简直一眼望不到尽头,但可以清楚的是,最前面是红顶子,中间是各位名流,一个个摩肩接踵,各式各样的帽子夹杂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前面是谁。

这样下去别说徐臬台,能看到红顶子就不错了。等着吧。

于是我身体一侧,干脆靠在爹的胸口前打上了瞌睡,因为爹的魔法少女形态和我的个头差不多,都有八尺左右。

记得小时候我就喜欢枕爹的“胸枕”,为此我还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爹娘的区别,以为胸部大的叫爹、胸部小的叫娘,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大胸部少女是爹变的。

话又多了,回到正题。

真是的,要不是为了蹭顿大鱼大肉,老子才不来排这个无聊的队呢!

不过爹的**真是柔软呢,与我小时候那阵子没有什么区别。

比我娘大多了……这话可不能让我娘听到!

另外,早知道要排这么长的队,我就把骰子拿来了。

我除了力气大之外,还擅长掷骰子,要大掷大、要小掷小,当然也是经过无数次输得倾家荡产之后才练就的手艺。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要不是爹是魔法少女,我们家非饿死不可。

我们家原来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可就在我娘生我那年,我们家的地被地主借由子给强占了,任凭爹怎么求怎么告怎么喊冤也不好使,最后只能认命,地就这么眼睁睁地没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全家只好搬到县城,靠给人打工生活。这也是后来爹去兵部申请当魔法少女的原因,因为即使是最低级的标统,每月也能有七两银子左右的俸禄,足够我们三口人省吃俭用了。

而魔法少女给我们全家带来的便利还不仅仅是有了稳定收入来源。虽说我娘给人家当女仆、我还是高一刀的徒弟,但如果没有我爹这个魔法少女身份撑腰,就凭我们娘俩非得被那些什么地保、什么贪官恶霸、什么地主老财给欺负死不可。

切,想这些干什么,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算上我爹娘是烂命三条,死了连个耗子都不会吱一声。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两江总督洛璃舞大人到!”

听到这个声音,我们所有人都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八抬大轿齐刷刷地跪下,没有一个人例外。

众所周知,洛没毛的官威很重,如果在他面前要是不遵守礼仪的话,那就等着被教训一顿吧。

“跪下磕头,头千万别抬。”

是爹的声音。爹虽然是最低级的标统,但见官磕头这种事也没少干,他当然知道规矩。

“明白。”

我低声回答,因为我不想惹事。

我将额头死死地贴在地上,同时听到身前身后传来“扑通”“扑通”的下跪声和抖袖子的声音。

按礼仪,官员在正式场合行叩拜礼时,应抖袖子伏地,象征尊敬。如果是魔法少女则免跪,但应脱帽鞠躬,并微微扯起裙摆。

不过在我们这位洛大总督这儿情况可不是这样,魔法少女也照跪不误,比如说爹,还有那位叫伊林阿的副都统。

由于头点地我看不到前面,但我听到有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快步走到我后面的轿子前。男人穿靴子,一个女人穿高跟鞋,另一个女人也穿靴子。

除了力气大、会掷骰子外,我的听力也很好,能通过听走路的声音来判断是谁在走路。比如说两个穿靴子的,那个男人落地声就很大,而女人就比较轻,而高跟鞋毋庸赘言是女人穿的,所以我能判断出这是两女一男。

该不会是两个副都统都来了吧?

“卑职江东巡抚阿库娅·裕德!”

是有点带少女嗓的少年声音,那么他就是我们江东省的裕抚台了。正如他的姓氏“阿库娅”一样,他是在镇。他走路像女人一样。

“卑职芙蕾娜副都统、魔法少女伊尔根·芙蕾雅·伊林阿!”

穿高跟鞋的少女道。那么她就是副都统伊林阿了。我爹以前提过她一嘴,她是肃镇人,具体哪个镇的忘了。她和上官昌一起都是我爹的上级。

“卑职,纱悠副都统上官昌!”

奇怪,我记得老昌变身也是穿高跟鞋的啊?那他没变身就来参见了?

老昌有点东西的。

在两江这两个神奇的省份,一旦参见洛没毛时不符合他那套复杂的礼数——比如任何人都必须下跪、自报家门时必报官职、自称必带姓氏、魔法少女必报守字(虽然早就没这种说法了)、服装必须整齐、嘴里不能有大葱味——轻者罚跪,重者杖责,要是赶上他心情不好兴许还会被他狠狠地参一本呢!

更何况老昌还是洛没毛的直属下级。

“……率合衙僚属,恭迎制台大人仪驾!”

三个人齐声说道,与此同时我旁边的官员们也随声附和起来。

“你也跟着念,快。”

爹用意念告诉我道,于是我立刻随着声音附和道:

“恭迎制台大人仪驾!”

短暂的嘈杂声后,我听到轿子的帘子被缓缓揭开,从轿子上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官员。

是洛没毛。在身材纤细可爱的肃镇人中,只有洛没毛跺脚能发出这么大动静。

我们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下,紧张的听着穿着长靴的洛没毛迈着方步一步步走来。

嗒、嗒、嗒、嗒、嗒……

洛没毛走到裕德他们的跟前,短暂的停顿后,又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由于我们根本就摸不清洛没毛的出牌思路,所以只能就这么跪着,一动也不敢动。当然更不能说话了。

当他走到我跟前时,脚步突然耐人寻味地停住了。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我……应该没犯他的忌吧?

大概吧。你看我虽然身上的礼服是变的,但爹说过,对于这种魔法,洛没毛除非有甲级魔法力,不然看不出来。还有我穿的也很整齐、还特地刷了牙……

“嗯咳!”

所有人——包括我,身体都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这代表着洛没毛要发脾气了,也就是说,有人要遭殃了。

洛没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铿锵有力、雄浑壮阔的声音道:

“谁——吃大葱来参加我基友女儿的婚礼了?”

我——

没错,大葱就是我吃的!今个儿早上蘸大酱来着。

但我可是特地漱了好几遍口、刷了好几次牙的,就差让爹用魔力清除了……

洛没毛狗鼻子啊?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把我揪出来,而是转回到裕德这边:

“阿库娅阿抚台,你吃大葱了吗?”

“回大帅的话,卑职今日未吃早饭,因为得知大帅举办婚礼,故不敢多吃。”

“很好,起来吧。”

裕抚台缓缓站起,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

洛没毛称呼他人有个习惯,一定要称呼他的姓。这习惯只有志人有,我们圣裔是没这规矩的,因为姓氏有特殊的读法,比较容易读错。比如说裕德的姓是阿库娅,他就叫阿库娅阿抚台,但我们一般就裕抚台了。

“魔法少女伊尔根嗯……伊副都统也吃大葱了吗?”

“回大帅的话,”应该叫伊林阿的少女道,“末将不喜食葱,故断无吃大葱之理。”

“吼,非常吼。你可以起来了。”

我听到高跟鞋并在一起的声音,这意味着伊林阿还行了军礼。

洛没毛穿过巡抚和副都统,走到长跪不起的上官副都统面前。

“上官昌……哼!”洛没毛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了,要升官了,就连礼数都不顾了?”

完,要完。洛没毛要收拾老昌了。

“末将不敢。”老昌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不敢?”洛没毛声色俱厉道,“那你为什么不变身?为什么不报上全名?既然你是魔法少女,为什么不报上自己的守字?”

咚!

洛没毛越说越激动,甚至用力把脚一跺,跺得我们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废了,彻底废了,老昌已完。

看看,就为了这点事就发这么大脾气,洛没毛得刻薄到什么程度了。

“末将以为,婚礼并非正式场合,似乎就不必要行那套繁文缛节了吧。”老昌依旧声无惧色。

“繁文缛节?那是朝廷的规矩!”

洛没毛说着又跺了一下脚,长靴跺在地上发出嘭嘭的声音。

“我洛璃舞今天也不在乎这个场合,虽说是大喜的日子哈,但今天,必须向你们再次强调一下我们两江的规矩!卢辉!”

卢辉?我心里突然一阵悸动。

辉叔?他不是什么主簿吗?洛没毛叫他干什么?

洛没毛话音刚落,从酒楼里面立刻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踏步声。

魔……魔法少女?!

大款!

我只有这个想法。爹是魔法少女,辉叔也是魔法少女,老昌更不用说了……我突然发现我跟魔法少女很有缘。

这是特殊体质吗?

“想啥呢!跪好。”

爹提醒我道,于是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辉叔这儿来。

从声音的规律我能分辨出,辉叔变成的魔法少女是个萝莉——这是洛没毛发明的名词,意思就是漂亮的小丫头。

只听这萝莉踩着小碎步,接着也跟我们一样跪地磕头,并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奴才魔法少女卢辉·拉里参见大帅!”

哎?我才听出来,“洛璃舞大人到”原来是她喊的。不愧是主簿,这种事情都由她代劳了。

“元和啊,今个儿是你儿子卢国柱的婚礼,那你就背一遍《两江基本礼仪规范》吧。”

“遵命!”

……

于是这萝莉嘚啵嘚啵的背了将近二十分钟。

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精神污染比这个更厉害了。

“区区孝廉又跑这儿装逼来了,也不看看几点钟。”

通过爹给我的脑内感应,我能听到爹在暗地里抱怨。

说的有道理。这年头,区区一孝廉都有资本瞧不起别人,因为我听辉叔背书的口气就不对。不再像以前教我认字那样平易近人了,倒是变得趾高气昂。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哼。

看来魔法少女卢辉已经不再是我以前那个辉叔了,我爹还是我爹。

“可以了,别背了。”

在背到第二十三分钟时,洛没毛终于打断了这没完没了的背诵。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刚才卢辉背的就是本督主编的礼仪规范,望各位能规规矩矩地遵守它,不要犯上官昌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谨遵制台大人教诲!”

我们齐声附和道。

洛没毛没有搭理我们,一个人径直向酒楼里走去,几个总督署直属的官员立刻小步快跑跟上。

“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快起来!”

见我们很多人都长跪不起、呆若木鸡,卢辉赶快提醒道,毕竟大喜的日子一堆人跪着也晦气。

我的膝盖都快跪麻了,正要搀着爹胳膊起来,一双少女的白嫩小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们仨不能起来。”

我们仨?她想干什么?翻脸不认人?

“是你吃的大葱,对吧?”

我的身子一下子跪了回去,脑子一片空白。

他奶奶的,辉叔什么时候会的读心术?我记得就我爹和老昌会啊。

“怎么,不回话?”

少女加重了口气。

“不敢不敢,是小的吃的。”

我用最小的声音回答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承认了就好。”

我抬起了磕在地上二十多分钟的头,面前出现了一位栗色长卷发、穿着蓝色花边连衣裙和三寸(约合10厘米)水晶高跟鞋的萝莉。

这位娇小可爱但面露杀气的萝莉就是我们的两江总督署主簿兼卢国柱之父——卢辉·拉里,也就是当年的辉叔。

“你们仨要是在席上再干出什么砸我场子的事儿,我卢辉饶不了你们。”

少女恶狠狠的威胁道,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真的看到她变出了一把黄金剑。

“别仗着你爹——就是跪在你身边的紫毛丙级渣渣——就能保你们家。告诉你们,只要制台大人愿意,这把食人剑会顷刻间把你们吃得连渣也不剩。”

身材娇小的萝莉手持金子铸成的剑抵住一位胖墩儿的喉头,这种场面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那剑刃都能划进肉里,因此我只能轻轻说道:

“小人明白,我们接下来一定会安分守己,不多嘴多舌,不多吃大葱,不……不侮辱制台大人。”

“非常好。你们起来吧。”

萝莉收回了剑,然后用高跟鞋狠狠一踢我的膝盖,我立刻闪电般站了起来——确切来说是蹦了起来。

当然我还发觉到自己的两条胳膊上还挂着两只吓得只剩半条命的少女——爹和娘。

娘的,关键时刻全怂了。

没错,我也怂了,因为我差不多出了半身冷汗。我爹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攥她们手也全是汗。

这辉叔也不带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吧?怎么说我们孔家与你们卢家是有点儿交情的,看在我份上也不能动刀啊。

爹一只手搀着我胳膊(膝盖也跪麻了),一只手则狠命的揉着自己的大胸部,这是她平息心情常用的方法。

“嗯……嗯……你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知洛没毛一堆规矩,你小子还犯忌。这下可好了,得罪姓卢的了,你还想不想让你爹干这个魔法少女了?”

“可关键是我明明刷了牙……”我委屈地说道,“再说卢辉才是个师爷,啥顶子都没有,而且按例老昌管你,你又没犯朝廷的条例,人家撸你干啥?”

“还朝廷!两江有朝廷吗?两江有老昌吗?在两江,他洛璃舞就是朝廷,整个儿一乾纲独断!还老昌,他自保都来不及呢!你连这一点都不清楚?”

“可洛璃舞不也是朝廷命官,虽然这几年他有点胡来,但也有不少人参他……”

“参?!呵呵,你以为谁被参皇上就治谁啊?官场上规矩多着呢,当年你爹就是吃了没念书的亏,要不现在还能当这个什么狗屁标统?名为正七品魔法少女、朝廷直属将领,现在却成磕头虫儿?还他娘的得低声下气的面对一个屁大点官没有的师爷?”

“忠节你就少唠叨点行不行?咱是来吃席的,又不是跟人家置气,再说,多磕头少说话嘛。”娘在一旁调解道。

“娘们儿家,懂球?”爹边揉胸边发出一些奇怪的娇喘,“等哪天我要是当不成这个魔法少女,呼——,第二天——都别说第二天,当天咱仨就得被洛没毛那帮人给黑了。哈啊——,磕头对那帮人可不管用。”

我知道爹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高大爷旁边的一家肉店就曾经因为给洛没毛的幕僚提供了坏肉而被洛没毛黑过。听说一家子人全死了。

“总之,这个事儿咱就算结下梁子了,姓卢的可记仇呢。”

爹右手从我的左臂上松开,然后整理了一下因跪而变得发皱的短裙。

“爹,你说这辉叔一年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感到很奇怪,这人翻脸怎么跟翻书似的?

“还能怎么样?当了个小破官烧的呗,搁你你也得这样,”爹撩了把紫色的长发,“不提这些,咱赶紧进去吃顿好的,顺便吃吃据说一斤能卖上上百两银子的——五·河·龙·肉·!好不好哇?”

“好……”

爹就这点好,一想到好吃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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